在夜市，遇见鲜活台湾

从2001年2月首次踏上宝岛起，我就与台湾这块土地年年相逢，一待就是两三个月。十几年下来，虽然没有吃遍所有夜市的所有美食，但南北各地知名夜市无一遗漏，对夜市的了解已是“骨灰级”。

台湾夜市的缘起，与信仰有关。数百年前，闽粤先民涉险跨越“黑水沟”，来到海峡彼岸“讨生活”，也把故土的神灵与信仰带到这块“新大陆”，以庇佑那一颗颗离乡别井不安的心。正如欧洲一些城市布局以教堂为中心，台湾很多县市也以庙宇为信仰中心和早期的市中心。香客们络绎不绝地到庙宇祈福还愿，自然产生了吃喝、购物需求。于是在庙口就开始有人摆摊开店，开多了就成了市集，开晚了就成了夜市。

不管缘起为何，吃，是到夜市最原始的冲动。在台湾，但凡著名夜市，至少得有一两样吃食名声在外。比如，曾在2010年台湾特色夜市选拔中独获“最美味”大奖的基隆庙口夜市，已有40多年历史的“纪猪脚”就让人“肥死也甘愿”。随便找人打听，就能找到，但去早了没用，人家只在晚上才摆摊。只要看看切猪脚伙计手腕上贴满跌打止痛贴布，就知道他家的猪脚有多好吃，生意有多火！在台湾，吃猪脚面线有“去晦气”的寓意，到现在，各地还流行犯人出狱或者普通人消灾脱险后，吃一碗猪脚面线改改运气的说法。对于喜欢吃冰的女孩子，我推荐庙口的“沈家泡泡冰”，泡泡冰，又叫“基隆冰”，也可以说是台版的意大利式冰淇淋。挫冰用汤匙手工搅拌至冰砂绵细柔软，再混合自己任意选择的桂圆、花生等配料，吃到嘴里香甜软糯，进到肚子里透心凉，是消暑佳品。台湾当局领导人马英九上任之初，拜访庙口夜市时，都特意品尝了颇具人气的“沈家泡泡冰”。此外，吴记金鼎边趖、一口吃天妇罗、营养三明治、奶油螃蟹，也是庙口夜市的名小吃。

台湾的知名夜市，往往是因为某一名吃而扬名。

饶河夜市有号称全台最好吃的胡椒饼。2010年4月，时任上海市长的韩正访台夜游饶河夜市，精明的商家立即送上牛肉胡椒饼，请韩正品尝。韩正吃后念念不忘，后来还公开赞许胡椒饼非常好吃，“三两口就吃下去了”。和韩正一样，我也很喜欢这里的牛肉胡椒饼。最著名的福州世祖胡椒饼，采用上好的青葱、胡椒和牛肉做内馅，以木炭闷烤制成。在寒冷的冬夜等候多时，捧着新鲜出炉的胡椒饼一口咬下去，肉汁在口腔里微微发烫，配上酥脆的外皮、鲜美的肉馅，那叫一个美味与温暖。

逢甲夜市是台湾小吃创意的主要发源地。它像一个善于混搭的美女，每每能把一些平常之物搭配出彩，进而引领流行。最著名的大肠包小肠店，是官芝霖和百膳工房。所谓的大肠包小肠，是将体积较大的糯米肠切开后，再依客人需要淋上辣椒、蒜蓉、黑胡椒、芥末等不同口味的酱料。记得我第一次吃到大肠包小肠，还是同事耐心排队等候了半个钟头才买到的，这份台式热狗，吃起来味道层次丰富，回味无穷。逢甲夜市还有很多看起来“匪夷所思”，吃起来却停不了口的混搭食物。比如，“乌贼烧”是用整只鱿鱼填上满满的西班牙炖饭再酥炸，炒面面包则是面包上覆盖着热腾腾的炒面。

在台南小北夜市，有个怪名字的原创小吃：“棺材板”。所谓棺材板，是将厚片吐司炸成金黄色后，挖空中间的面馕，变成一个类似棺材的“盒子”，灌进海鲜浓汤作为内陷，再把面包盖上。“棺材板”名称虽然吓人，吃起来类似西餐中的沙拉面包，却香醇浓郁。

不过，多数台湾夜市里的小吃，并非本土原创，而是起源于闽南。比如卤肉饭、麻油鸡、蚵仔煎、蚵仔面线，无不寄寓着先民对“妈妈的味道”的回忆与情愫。

在熙熙攘攘中边吃边逛，逍遥惬意，难怪周杰伦、蔡依林等偶像明星都喜欢混迹其间，更何况夜市对于许多台湾人来说，实已超越了吃喝购物，无关便宜、卫生、快捷，当中有青春的记忆、人生的片断。而对我这个台湾研究者来说，夜市则是一座“微缩城市”，让我流连往返，因为这里有市井气息，有人生百态，有政治之外、一个更加鲜活的台湾。（文/陈斌华 新华社港台部副主任、高级记者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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